咸鱼的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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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华X公孙芷】江山美人(上)

#纠结了很久tag要怎么打,因为算是我的半原创,打裘光钤离的tag又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有出场只是很少而已,打单人的又怕不喜欢的误点,只好厚颜打CP的tag了

#百合向,不喜慎入

#这半篇写完蛮久了,本来是想全写完再放上来,但感觉遥遥无期,只好先把写完的部分放上来,万一哪天坑了大家也能看到(不是)

#这两天在努力复健,好的话中秋能填上个坑,不好的话猴年马月能填上我也不知道

#关联前篇:裘光  钤离  裘光篇2

 

 

    00.
  “你要做我天璇的王,就得舍了她。”陵光倚在榻上,冷冷地说。

  “要天璇还是要公孙芷,你自己选。”

 

  01.
  纷飞的大雪飘落了公孙芷一肩。她匆匆走进厅堂,听见一声唤,转头看见穿着单薄衣裳的慕容离,忙上前行礼。

  “爹爹,您不是还病着吗,怎么起来了?”公孙芷搀着慕容离,慕容离替她掸了掸披风上的雪,把披风解下来扔给侍女,两人相携往内屋走去。

  “怎么这么急匆匆的,斗笠也不戴,着了凉可怎么好。”慕容离说。

  公孙芷叹了口气,斟酌着说:“我去见了天权的使臣。听闻天权的疫病状况很不好,这都入冬了还未控制住,咱们天璇边界都有几个小村子惹上了,华······王上已经好几夜没睡了。我也着急。从天权使臣那听闻咱们淮西有味草药或许可以一试,便想回来同父亲商议······”

  慕容离漫不经心地说:“别去了,你父亲怕也帮不上忙。还是让王上发道旨意,派遣医丞前去诊治,吩咐淮西郡守筹备草药来得快些。”

  “什么······”公孙芷怔了一怔,前头传来嘈杂的声响。他们的脚步刚缓了缓,就见公孙钤面若寒霜地推开书房的门,纷飞的雪片忽然随风裹挟了他一身。公孙钤大步往外走,腰间玉佩上的珠石随势凌乱地撞在一块,身后还跟着不停作揖苦求的几家人。

  “大郎啊,你是丞相,咱们公孙家数你最有能耐了,你怎么就不能救救你叔叔呢。”一位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被人扶着拄着拐杖追公孙钤,公孙钤健步如飞,头也不回。

  “哎哟,芷丫头呀。”那老太爷一眼瞧见了廊下的公孙芷和慕容离,一步一踉跄地往他们这来,一顿哭求:“芷丫头啊,你可要救救你叔爷爷呀,芷丫头,你是王上身边的人,去跟王上求个恩旨救救你叔爷爷······”

  “二爷爷,”听见动静的公孙钤气冲冲地回过身来,高声道,“二爷爷,我们换个地儿谈,阿芷一个小姑娘家能帮您什么?我只帮您这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休怪我府上的门不对族里开了。阿芷,扶你爹爹回房!”

  公孙芷心里一沉,眼前的景象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大概又是淮西族里的哪位纨绔叔伯惹了祸事,父亲得帮着收拾烂摊子呢。慕容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公孙芷回过神来,搀着慕容离往卧房而去。

  “族中虽然不争气,到底在淮西有几分面子,疫情要紧,不如······”公孙芷犹豫着说。

  “今后这‘面子恐怕就不好使了。”慕容离冷笑道,“那二大爷的幺儿平日最是奢靡无度,仗着你父亲的名头在淮西成了‘一霸。这回是捅了大篓子了。今夏大旱,农户遭灾颗粒无收,他硬是还要收齐那九成的租子,交不齐的便得卖了全家给他。他带着一帮子酒囊饭袋要玩花样,把那些农户弄到一块看他们自相残杀。听闻淮西郡城外,三日血味不散,民怨沸反盈天。我估摸着这会折子应该已经递进了宫里,足够陵华动雷霆之威了。”

  公孙芷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发抖,慕容离握着女儿的手不住安抚,公孙芷反握住慕容离冰冰凉凉的手掌,难以置信地问:“那,那,父亲,父亲他······”

  “别管你父亲了,阿芷,你还是为自己打算着。”慕容离暗暗叹了口气,捋了捋女儿因雪水湿冷贴在鬓边的碎发,“不管你和陵华从前有多要好,如今,她这个王上,免不了对你心怀芥蒂了。”

 

  02.
  陵华气得直摔折子,胸中郁愤难平,哗啦啦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

  “王上,您暂且息怒。”陵哲叹气道。

  “你息得了怒吗!”陵华高声吼道,“一百三十七户四百一十口人!他公孙敬比阎王还能耐,生者十不存一!当淮西是他的禁脔吗!来人!传中武卫将军,给本王去淮西把那帮贼人押到夏文城来!”

  传令的人快步向外走去。陵哲捡起地上的折子,走近陵华,拍拍姐姐的肩:“阿姐,你脸色都发青了,坐下歇歇吧。”

  陵华就着陵哲的手臂缓缓坐下,胸膛起伏不定。她疲惫地靠着椅背,发髻上的玉簪斜斜地半脱落出来,喉头抑制不住痒意,迫使她咳了好几声。

  “父王曾言世族利弊,不曾想,公孙家也免不了这些个恶患。”陵哲叹道。

  陵华闭上眼睛,后槽牙发出隐忍的摩挲声。

  “王上,”陵华贴身的侍女秀如碎步进殿通报,“王上,公孙大人进宫来了,想觐见王上。”

  “哪个公孙?”陵华不耐烦地说。

  “公孙芷大人。”秀如低头答道。

  殿中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陵华的呼吸声还隐隐浮现。陵哲瞧了瞧陵华的脸色,退后几步低声告退。

  陵华挥了挥手,秀如行了礼,转身小步趋至大殿外的宫门。夜色里,宫门前悬挂的灯笼堪堪照清那个原地踱步的人的影子。

  “公孙大人,王上今日,怕是不能见您。”秀如说。

  “不能见我?”公孙芷心一沉,不由得在冷风中哆嗦了一下。

  “芷姐姐。”陵哲渐渐走近,唤道,“芷姐姐,夜深了,别在这挨冻。我正好要出宫,我们一道走吧。”

  雪虽然停了,但北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

  公孙芷沉默地牵着马绳,听陵哲宽慰道:“淮西远离王城,阿姐一直忧心。公孙家不成器的长辈干下这样暴虐之事,阿姐免不了心情不好。芷姐姐,你且不要放在心上,过两日,阿姐定能消气。”

  “阿哲,”公孙芷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阿哲,你也长大了······”

  眼前的陵哲堪堪十六岁,个子蹿得比肩陵华,脱去了几两稚嫩,眉眼英宇,身着华贵的公服,头顶九珠金冠,几乎与陵华分不出什么差别。只是那双唇和脸庞随了上王陵光,比之姐姐又少了两分凌厉。

  公孙芷长长地叹了口气。陵哲已经长这么大了,也入朝听政了,再过四年,陵华就得依上王旨意禅让于弟······

  许多事积在公孙芷心头,杂乱无章,缠紧了她。公孙芷摇摇头,撇开话题说:“今日我去拜访了天权来使仲大人,她言我淮西的夏苦草对现今的莫名怪病或可一用,我这个折子已经写好了,你明日帮我直接递给······递给王上,望王上早发诏令。”

  “我明早一准让阿姐把这事先解决了。”陵哲接过那折子,应承道。

  “你怎的大晚上的出宫住别邸?不是一向睡宫里头吗?”在大道分别前,突然想起这一茬的公孙芷问道。

  陵哲笑了笑:“这两日朝中也不太平,夏文城府尹为着桩难办的差事求到我头上了。涉及王家事,我总得出面调停。这些天就一直住外头,要是时辰还早,我就帮着府尹料理那事。”

  在路口分别后,公孙芷骑上马,慢慢往家里去。只是想着想着,她愈发觉得奇怪。即便是夏文城府尹为着什么宗室子弟的事犯难,没道理他一个王弟,储君,还亲自帮府尹料理什么,看证词宗卷吗?那府尹同他也不是什么过硬的交情······

  公孙芷跳下马,一拍马屁股让马儿自己跑回去,自己提了提气,轻功一运,沿着陵哲离去的方向追去。

  陵哲的别邸灯火通明。公孙芷远远在对面屋顶上往里头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倏然从天上落下几滴冰冷的雪水,公孙芷暗叹道自己发什么神经,预备起身回去。

  别邸的大门“吱呀”打开。陵哲亲自送了一个宝蓝袍子的人出门。那人骑上高头大马,驶着马匹离去。

  公孙芷藏在屋檐背面,浑身僵硬得如冰棍似的。

  那个宝蓝袍子的骑马人,她当然认识。七年伴读生涯,让她熟悉又陌生的同伴,陆玉祺。

 

  03.
  “你倒是清闲得很。”踏入厅中的公孙芷瞧见魏延平在逗弄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忙朝政的忙朝政,忙公务的忙公务,忙操演的忙操演,我这个小小的太医署助教好不容易休沐,还能干什么呀?”魏延平逗着鹦鹉,懒懒地说道。他把鸟笼递给仆从,掸了掸衣袍,示意公孙芷不用客气随便坐。

  “你今个怎么没进宫去?莫非是为着淮西的事王上不见你?”魏延平问。

  “不见我也罢了,她总归有消气的时候。”公孙芷紧皱眉头,欲言又止。

  “得,让我猜猜。”魏延平盯着公孙芷瞅了好一会儿,说,“嗯,我听我大伯说陵哲殿下近日常常住在宫外,是吗?”

  公孙芷疲惫地闭上眼睛。

  “啧,你呀,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复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王上大概是个什么心思。陵哲殿下可是天璇国玺盖定的王储,你们呀,再有什么想法也得给我压下来,若是动作了起来,我看天山行宫那位就得下来收拾你们了。”

  “我知道,可是······”公孙芷真的觉得自己脑袋乱得要疯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延平,可否,可否请你······”

  “我当医官,就是想避开你们这些好事不上门坏事准盯着我的家伙。”魏延平嘟囔了一句。

  
  从魏府出来,公孙芷驾着马往王宫疾驰。路上好巧不巧,陆玉祺竟同她碰到了一块。

  生疏已久,猛然一见,公孙芷也不知道说什么。陆玉祺只是同她点了点头,便纵马先行。公孙芷驾马紧跟,两人前后脚进了宫。

  陵华很公事公办地让他们先在外等着,殿内丞相并太医丞正商量着什么。公孙芷深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陆玉祺,昨晚所见尤萦绕于脑海里,梗得她心有重重结团。

  “阿玉,你少进宫,今日为何事而来。”公孙芷试探道。

  “不是什么大事。前些日子王上说要把城卫换防的事再商议一下才做定,我便拟了来见王上。”陆玉祺淡淡地说道。

  “换防之事也算个大事,倒需好好斟酌。”公孙芷瞧陆玉祺在殿前双手后背,下颌微抬,不由得心里叹息。

  怎么,他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小时候,也不像这样呆板,更没有那些莫名的野心。

  殿门终于开了,公孙钤面无表情地踏出门槛,看了公孙芷一眼,没有停留。他身后满脑门汗的太医丞愁眉苦脸地低头想自己的事,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陆玉祺目不斜视地大步进殿,公孙芷伸手扶了一把太医丞,温言请他小心。太医丞苦笑了下,急匆匆地往医署方向去。

  端坐于桌前的陵华有赫赫帝王之威,冷面开口询问陆玉祺城卫换防改制之法,两人口舌不停,公孙芷便在一旁静静站着。他俩说了足足半个时辰,都累得喝了一大口茶,才暂定了一些事宜,陆玉祺便又匆匆离去。

  宫人都被陵华遣到殿外去了,赫然只剩下她们两人。陵华这才把目光投向公孙芷。站了好久的公孙芷身体有些僵了,她自个揉了揉手臂,走近陵华,陵华神情软了下来,无奈地看着她唤道:“芷妹妹。”

  陵华许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公孙芷有那么一霎恍了神,鼻子莫名一酸。

  “芷妹妹,你别生气。”陵华牵过公孙芷的手,方才的帝王威仪浑然不见,只有疲累。

  “我知道姐姐犯难,我知道的。”公孙芷温温柔柔地露出她的笑容,但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可是姐姐要防我,又何苦用陆玉祺?他那副性子和心思,难道你不知道吗?”

  陵华慌了神,急急站起来,伸手想去擦公孙芷如珠帘断裂的眼泪,却被公孙芷一把打开了手。

  “我该想到的,陆玉祺做过要挟你的破事,你却还把城卫换防这样的大事交托给他,夏文城的兵还是有三分之一在他陆家手里。你,你真的是,气死我了。”公孙芷委屈地哭道。

  陵华苦笑道:“芷妹妹,是我不好,我该早早和你通气的,可是没成想又出了淮西的事,我又气又急,就迁怒你了。好妹妹,是我不好,你昨晚有没有冻着?让我瞧瞧,让我瞧瞧吧。”

  公孙芷红着眼,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再次推开陵华:“王上,近日正该是我避嫌的时候。我便不再进宫了。您好好斟酌一下边关的疫情吧,我与仲使臣谈了不少,天权也有意与我们合力灭瘟疫,王上该拟个章程。韩家有个子侄还算出息,或可提为羽林郎将一用,王上好好查看一番再行决定吧······”

  “公孙芷!”陵华喝道,“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公孙芷怔怔地看着陵华,陵华也红了眼睛,慢慢靠近她,抓起她的手说:“阿芷,你不需要避嫌,永远都不需要。你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近日,被这个地方要了神智去了,竟然没有同你说心里话。阿芷,你不要走,我怕,我怕你要是十天半个月都避着我,我的心都得跟这屋檐上的冰棱一样冷了。”

  顺势把公孙芷抱住后,陵华紧紧箍着她,生怕一松手就抱不住了。公孙芷也伸手揽住了陵华的肩头,哽咽着说道:“我怎么会走呢,陵华,你真气人。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陵华慢慢松开公孙芷,眼睛湿润,深深地凝视着公孙芷,双手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公孙芷搂着陵华的脖子,方才在殿外吹风有些冻着的嘴唇微微发紫,冰冰凉凉,渐渐靠近那温热的双唇。

  

  屋外寒风飒飒,秀如对着来人福了一福,道:“殿下,您怕是来得不巧。”

  陵哲挑了挑眉,心下明了,含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那我便去偏殿先喝两口茶吧。”

  内侍王礼赶在前头给陵哲蹭了蹭有些湿滑的地面,两人进了屋,屋内的火盆烧得正旺,仿佛一下子就能驱散寒意。

  秀如给陵哲上了茶。陵哲啜饮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姐和芷姐姐应当是说开了吧?”

  秀如温声说:“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王上和公孙大人那么要好,有什么不愉快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呢?”

  “是啊,”陵哲很是感慨的模样,“也挺羡慕阿姐的。对了秀如,阿姐近日可还睡得安稳?太医丞忙着疫情的事,怕是没怎么仔细给阿姐瞧瞧吧?”

  “奴婢不好揣测,太医丞大人倒也不敢疏忽王上的身子的,想必这阵子寒气过去了也就好些了。”

  陵哲没再问话。王礼站在陵哲身后,无奈地看着低眉顺眼的秀如。秀如抬起眼,见王礼给她使眼色,神情略有挣扎,还是默默低下了头。

  陵哲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纸窗外。细碎的飞雪一片片轻盈地飘过窗棂,陵哲渐渐皱起了眉头。

  “今冬的雪,来的也太久了些。”

 

  04.
  公孙钤铺开钧天地图,细细察看。边境之地疫情愈发猛烈,直叫人心里不安。

  “你该不会,还未曾见过天权使臣吧?”慕容离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棋子,撇了一眼公孙钤说。

  公孙钤不甚在意地说:“天权使臣此行前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有阿芷就够了,王上接见他的时候我不是正去察看了陵水堤坝吗,当然未曾见过。”

  慕容离轻笑道:“阿芷和使臣,可是相谈甚欢呢。”

  公孙钤听出慕容离话中有话,狐疑地抬起头问道:“什么?”

  “我听阿芷说,天权此行的使臣姓仲。”慕容离漫不经心地下了一子。

  “仲?”公孙钤立刻反应了过来,不胜欣喜,“你的意思是,来的人是······”

  “我偶然见过了,倒是像得讨厌。不过是个谦和有礼的姑娘,不像她父亲那样惺惺作态。”慕容离说。

  公孙钤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不住点头道:“居然是仲兄的孩子,那自然要请过府一叙。让阿芷请她过来。仲兄倒是瞒得紧,竟有个这么出息的孩子了······”

  “你还未见过就知道她出息了?”慕容离轻咳了两声,公孙钤走近他,替他拢了拢白鹳羽的大氅,又把火炉子往他身边推了推。

  “你既然会夸她,她又做了这个使臣,自然是出息的。”公孙钤笑道。

  慕容离的咳声又重了些,公孙钤忙倒了杯茶给他润喉。慕容离盯着眼前的棋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心里还有另一桩想法。只当是,给阿芷留条后路。”

  公孙钤垂下眼帘,慢慢地说:“总归我担着就是,倒不至于你这样忧心。阿芷她,到底和王上情谊深厚。”

  “情谊算几两重,最是无情帝王家。”慕容离冷笑道,“孩子们的小动作你也不是没看到,天山行宫的眼睛也盯着呢。年轻人不懂事,不知轻重地闹了一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说不定又后悔了。他陵家的人,我不敢赌。”

  公孙钤叹道:“没到那时候。”

  他坐下,捂住慕容离略带冰凉的双手,重复道:“阿离,没到那时候。”

  慕容离半倚在公孙钤怀中,眼前棋子纵横。火炉里的炭块灼热地燃烧着,从背后倚靠着的胸膛传来的阵阵暖意,使他缓缓阖上了眼,轻声叹息。

  

  在左翊卫营地待了好些天,陆玉祺才暂歇了手中诸事回了趟家。他踏进家中的时候,见魏延平吊儿郎当地坐在客座,心里一股无名火腾腾窜起。

  “你来做什么。”陆玉祺冷冷地说。

  “不至于这么冷淡吧,好歹我们俩也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魏延平说。

  “很遗憾,你这个说客没什么用,请回吧。”陆玉祺大袖一挥道。

  “你倒是知道我是来做说客的?欸,我在你府上坐了这么久,连口茶都没有,你也太没有待客之道了吧。”魏延平啧啧道。

  陆玉祺不耐烦地示意小厮上茶,说:“喝完了就赶紧离开吧。”

  魏延平慢腾腾地喝着茶,待到陆玉祺的耐心快耗尽的前一刻,魏延平终于开口道:“阿玉,你这是何必呢。那俩个混蛋自己吵了架,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去。”

  “干你什么事。”陆玉祺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也是想自己成就一番功绩,哪里就那么着急。你到底是年轻人里出息的一个,日子还长着呢,何必上赶着坐他们王家那趟乱七八糟的船。”魏延平劝道。

  “魏延平,我容你坐在这,不代表我容得了你满嘴胡言。”陆玉祺眼刀一扫,魏延平反而正经了起来。

  “陆玉祺,那我也告诉你,你这个蠢材,老子背着她们俩和你说这掏心窝子的话,你倒好,有几分武艺看过几本兵书算老几?你们陆家有十个八个头陪你砍?你这个王八蛋!”魏延平站起来骂道。

  陆玉祺忽的愣了一下,看向魏延平,慢慢平静了下来,平静得魏延平心里有些发虚。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反而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柔和,连粗扬的剑眉都不那么凌厉了。

  陆玉祺站了起来,走近魏延平。魏延平刚刚气势惊人,这一刻才回想起了小时候不善武艺的自己被陆玉祺拎小鸡一样拖去单挑的恐惧。

  “那个,其实吧,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当然是好事······”魏延平故作镇定地说道,不过陆玉祺更近了些,吓得他一屁股坐回了凳子。

  “魏延平,你一个太医署助教,会不会管得太多了?”陆玉祺双手撑着凳子把手,把魏延平限在了那一小块地方里。

  魏延平扶扶自己头顶的玉簪,清清嗓子说:“咱俩好歹算半个兄弟,我不能看你误入歧途不是?说实话你这人吧虽然粗粗鲁鲁,讲话难听,仗着自己的拳脚咳咳······我是说一个武官,怎么着你家摆在这你本事摆在这,王上不苛待你,二殿下更不会了,何必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

  陆玉祺盯着他,盯得魏延平浑身发毛。

  “祁官,你这个呆子。”陆玉祺说道。

  魏延平瞪眼道:“陆玉祺你怎么知道我乳名的?”

  “很显然,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多多了。”陆玉祺嘲讽地说。他慢慢松开了手,直起身子,这个过程久得他的背仿佛无法扳直。

  “你今日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离开了吗。”陆玉祺背过身子说。

  魏延平满腹疑惑,但知道谈话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只好慢腾腾地往外走去。他招了招手,小厮把他的披风和斗笠送了过来。待他穿戴好后,又忽然有感应般回了头。

  陆玉祺站在空旷的厅堂中,遥遥望着他。隔着一整间屋子的距离,他朝魏延平笑了一笑。

  屋檐上的冰屑稀稀疏疏地掉了下来,和还未化干净的雪水融为一体。

 

  05.
  “公孙大人,请进吧。”仲靖禾把公孙芷迎进屋里,泡了一壶茶道,“我已朝天权国内送了折子,快马加急,想必一两日就有回音了。这疫情来势汹汹,天权天璇自当齐心。”

  “多谢仲大人。”公孙芷接过茶盏。

  仲靖禾笑道:“公孙大人客气了。不知公孙大人今天来是······”

  公孙芷略有犹豫,慢慢说道:“是这样的,我今日前来非是公事。家父听闻仲大人姓名,思及故友,托我前来,冒昧问上一句,不知道仲大人的父亲,是否是昔日天枢上大夫仲堃仪?”

  仲靖禾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当父亲为何在我出门前要我对公孙大人多礼待几分,干嘛不跟我直说呢,真是的。是,家父乃前天枢不肖臣子,想必就是公孙丞相的故友了。”

  “看来我与仲大人也算是有缘。”公孙芷微笑道,“家父托我冒昧请仲大人过府一叙,不知仲大人意下如何?”

  “父亲故友,即是靖禾长辈,理当我上门拜访。”仲靖禾起身,去书桌前提笔写下一份帖子,递给公孙芷,“三日后,靖禾登门拜访公孙伯父,还望公孙大人替我转达问候。”

  “自当扫榻以待。”公孙芷行礼,接过名帖后离去。

  公孙芷才进家门,就见陵华的信使正等着她。她吩咐了小厮把仲靖禾的名帖送到公孙钤那,匆匆接了陵华的信件。

  陵华也不知为什么,带着一小队人马往天山行宫去了。她走得突然,也只留下寥寥数语,让陵哲暂替她料理朝政。

  
  冬季的天山行宫上下一白,银装素裹。陵华遣去行宫快马报信的小兵又折返了回来,跪在陵华马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陵华皱眉问。

  “王,王上,行宫那边说,不许旁人跟着,只许您一人进去。”小兵抖抖索索地答道。

  陵华沉默地盯着已映入眼帘的行宫,说:“知道了。你们折回驿站去吧,本王自己进去便是,行宫有的是人手。”

  跟随而来的羽林郎将想劝又被陵华堵了回去,只好领着所有弟兄目送陵华单骑行向茫茫雪地中的那片世外居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陵华便到了行宫。门口站着一个人影,陵华驱马离得更近了些,瞧见那个熟悉的面孔。虽是中秋时才见过一面,但繁重的公务让她总会想念在这儿偷懒休憩的时候。

  “华儿。”那人含笑唤道。

  “父亲!”陵华一跃下马,快跑几步。她腰间的玉禁步叮铃作响,发出欢快的声音,随着陵华扑进裘振的怀里。

  一如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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